2018年8月24日 星期五

四七  輪迴

輪迴

「機械警察先生,坐下來喝杯茶如何?」

「咦?」


  難得的好天氣,傑洛和艾克斯一同巡邏著秋後的街道;枯黃的葉子不斷落下,風一吹,偏偏飛舞;乾淨的街道上沒有什麼車子在跑;路旁偶爾可以看見小孩子在追逐玩耍;看來一切都非常美好。

「……心情很好?」傑洛用不大不小的聲音,詢問隔壁騎著藍色摩托車的藍色身影,一整個藍到分不出哪邊是摩托車、哪邊是人。

「很好啊!」艾克斯笑著回應,天氣好、心情好、又沒有發生什麼事件,加上艾克塞爾被關在基地裡寫報告,沒辦法在他身邊吵,他開心的不得了。

「如何?要去喝一杯嗎?」傑洛比個喝東西的姿勢。

「天還這麼亮耶,還不如陪我去逛音樂店。」艾克斯皺皺眉頭。

「就這麼決定了。」傑洛猛然加速,左轉,漂亮的甩尾進到一條不起眼的小巷。

「喂!好歹遵守一下交通規則啊!」雖然艾克斯這麼說,也跟著轉進去了,畢竟都沒車嘛!

  停妥摩托車之後,兩名機械警察就在小巷子裡不起眼的音樂店開始挑音樂了。傑洛興趣缺缺的看著艾克斯一片一片試聽,一臉愉悅的樣子,他可是一點興趣都沒有啊!
  環視一下音樂店,四排架子上滿滿的CD令人眼花撩亂,連標示都沒有,有的還沒有包裝;試聽的耳機和音響隨意放在架子的最上端;雖然整間音樂店很小,但好歹架子與架子之間的間隔還可以讓他經過,只不過架子兩旁放的椅子很礙眼而已。這家店其實是二手店,通常他和艾克斯來的時候,都只有一名看起來很斯文靦腆的家用機械少年在整理著店舖。
  難得今天特別的閒,傑洛突然注意到那名家用少年,看起來似乎很憂鬱?這種形容詞用在艾克斯以外的機械人非常奇怪呢!只是說不出的一種感覺,讓傑洛注意到這名家用少年,而上前攀談。

「喂,你……」不知道對方如何稱呼的傑洛指著他開口,那名家用少年卻嚇的躲到櫃檯後面:「……有必要怕成那樣嗎?」

「我……」家用少年套著牛皮紙袋探頭,「我只是比較害羞……」

  是嗎?傑洛挑眉,現在是怎樣?
「套個頭套就不會害羞?」傑洛雙手抱胸。

「是的,造成你的抱歉很不好意思。」家用少年不好意思的直哈腰道歉。

「……算了,這家店是你的嗎?」傑洛隨便找個話題,沒想到話才剛說出口,氣氛好像凝結似的,「怎了?」

「不!沒有……」家用少年用牛皮紙袋套著自己的頭,傑洛無法看清少年的表情,「這家店是我主人的,我只是看店。」

「原來如此。」語畢,傑洛就不想再跟少年攀談,轉過頭那瞬間,眼尖的傑洛發現家用少年身上有不少自我維修後的痕跡。

  傑洛看看陶醉在音樂裡的艾克斯一眼,便走出音樂店透透氣,對他來說,那些「音樂」只不過是一種另類噪音。

「機械警察先生,坐下來喝杯茶如何?」音樂店旁邊傳來一到蒼老的聲音。

  傑洛轉身過去,手往後碰著光束劍,看到一名不起眼的老人坐在很有雅致的桌子後方,桌子上放著一些泡茶用具,似乎是剛剛才出來的,傑洛他們來的時候只有看到桌子沒有看到老人。

「咦?」傑洛看一下老人,一臉榮華貴氣,身上穿的還是名牌,「不了。」他可沒有進食的功能呐。

「反正你的同伴好像還要很久,陪我這個老人聊天如何?」老人似乎富饒興致看著傑洛。

「……聊什麼?」傑洛看看店內的艾克斯,再看看那名老人,開口。

「何不坐下呢?」老人雖然使用問句,卻是一臉命令的樣子,傑洛怎麼可能會聽?他雙手抱胸看著老人,既沒動也沒開口,兩人就這樣堅持了幾分鐘,老人才一臉疲倦的說:「您的意志可真堅強。」

  傑洛還是沒有說話,只是挑一下眉,然後再看興致勃勃換一片CD的艾克斯一眼。

「要是我們家少年像您一樣優秀就好了。」老人緩緩輟了一口茶,「啊,好茶!」

「……他身上的傷是你弄出來的啊?」傑洛的視線從艾克斯身上飄到家用少年身上,打量。

「啊,只會同情流浪狗、流浪貓的爛機械,不值得一題的。」老人不耐煩的擺了擺手。

  傑洛將視線轉回那名老人身上,冷冷的看,同情貓狗?

「我啊,大半輩子都在捐錢,蓋孤兒院、幫助弱勢族群,這樣才是有意義啊!您說是吧?」老人得意的說,「至於那些流浪貓狗最好全面撲殺!才不會放著到處咬人、到處傳播跳蚤。您同意嗎?」

「不好意思,我們該走了。」傑洛冷冷看他一眼,走入店內將呱呱叫的艾克斯拖走。


  本來以為,這件事情就這樣算了,總有一天這段記憶會被當成垃圾資料刪除掉的……


「呐,帕蕾朵!再不出任務我會全身發霉死的的啦!」艾克塞爾跟在帕蕾朵的後面說,不過小姑娘完全不領情。

「機械人最好會發霉啦!你只會生鏽!」帕蕾朵插著腰,「想要出任務就先把報告寫完再說!」

「不管啦!有任務我一定要出!」艾克塞爾一想到桌上那堆還沒寫完的報告就頭大。

「你是不會參考傑洛先生或是艾克斯先生的唷!」帕蕾朵跺腳,氣呼呼道。

「最好是可以參考啦!」艾克塞爾不爽的說,一個簡潔到剩下幾個字,一個巨細靡遺到不行,叫他學誰啊?

「艾克斯先生!你也來唸唸艾克塞爾嘛!報告都不寫還想出任務。」帕蕾朵生氣嘟著嘴,雙手抱胸。

「唉——」艾克斯只是深深的嘆氣。

「報告又——」傑洛還沒說完,便傳來警告聲音打斷他。

「耶呼!出任務去嘍!」艾克塞爾理所當然的衝第一個。

「走吧!」「嗯!」傑洛、艾克斯和帕蕾朵也跟著跑到傳送室去,各就各位。

  領航員的雙手飛快的在鍵盤上打著字,「非正規品一個,地區x8569,y9875,B72區。」艾莉雅以明亮的嗓音道。

「等等,同一區x1462,y0337還有一處暴動,反應三!」帕蕾朵趕緊補充。

「我跟艾克塞爾先去解決三個反應,艾克斯你一個行吧?」傑洛當下立即判斷。

「嗯!」艾克斯點頭。

「快快快!出發了!」艾克塞爾大呼小叫的踏上傳送檯,馬上被傳走,一點都沒給他心裡準備和警告;只看到帕蕾朵生氣嘟嘴,把手指從傳送鍵移開。

「別發呆了,快。」傑洛站到傳送檯上。

「唉——」艾克斯也隨後站上。

「3、2、1,傳送。」

  由於他們傳送的點是固定的,所以還需各自散開去尋找目標;傑洛拖著在跟帕蕾朵吵架的艾克塞爾往東,艾克斯一人往西,說好先解決的去另一邊支援。
  艾克斯還在找的當中,傑洛那邊就已經找到暴動的非正規品了;隨即開始武力接觸。

「唷,這不是警察大人嗎?吃我這記!」工程用搬運機械人將一台汽車丟向艾克塞爾!

「我正一肚子火呢——!」艾克塞爾一個衝刺,躲過汽車,拔起雙槍連接射擊,卻只有打落對方一條手臂。

「哼!」傑洛面對飛來的汽車,面不改色的迎向前,他不是將汽車擋下以免波及到他身後的人,而是在一瞬間,將汽車切為數塊,而且還特意避開會爆炸的區塊。

  碎片散落地上,傑洛一邊大喊:「散開!」一邊跟上艾克塞爾,說了幾句話之後,便朝另外一條街奔去。

  三個人影在大街上奔跑著,一面殺人一面製造障礙物來阻擋後面追來的艾克塞爾,艾克塞爾則是雙槍連續不斷發射,讓三人無法散開來跑。

「再跑啊!」艾克塞爾在非正規品的後面追著,彼此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。

「嘖!」那名工程用非正規品突然停下奔跑,轉身過來攻擊艾克塞爾;把路燈拔下來揮舞。

  艾克塞爾慌亂躲過突然揮來的路燈,看著兩名非正規品朝不同方向散開來逃,左邊那個卻在轉進街角之後又飛出來,是傑洛!傑洛把那名非正規品撞飛之後,衝刺經過他的那時,順便將他坐起來的上半身砍成兩半,然後追著另外一名非正規品。

「嘖!大個兒,你很煩耶!」艾克塞爾不斷閃躲路燈,雙槍瞄準、連續發射,將那名工程用非正規品的手打斷。

「嗚啊啊!」工程用非正規品也不再戀戰,轉身就想繼續跑。

  艾克塞爾跳起來,將那工程用非正規品踹倒,「再跑啊?」艾克塞爾蹲下,將槍口抵住非正規的頭。

「求求你饒了我吧……我們是同類啊!」看見死到臨頭了,工程用非正規品不禁求饒。

「誰跟你同類?」艾克塞爾開槍,面不改色、眼也不眨,任憑機油噴在臉上。

「解決了沒?」傑洛拖著五花大綁的非正規品走來,三名全部到案。

「廢話,我們趕快去幫艾克斯吧。」艾克塞爾用手背擦掉臉上的機油,再踹一下那名被爆頭的非正規品一下,隨即跟傑洛尋找艾克斯去了。


「艾莉雅,是這邊嗎?」艾克斯壓著耳部機件悄聲說道。

『我只能跟你說在那附近。』耳部機件傳來艾莉雅無奈的聲音。

  艾克斯看了一下附近,毫不起眼的小巷子,那是……他跟傑洛常常來逛的音樂店的位置?艾克斯有一種直覺,他舉起砲,輕手輕腳的走近店面;此時,傑洛他們正趕過來中。
  像是艾克斯的第六感其準似的,首先入眼的,是凌亂的店舖、滿身是血的家用少年、頭破血流的老人。家用少年跪在他主人的面前,清潔眼睛用的清潔液不斷從他的眼角溢出,就好像是流淚一樣……
  除此之外,艾克斯還看到家用少年身旁有一隻被打死的狗,狗的血跟人的血一樣是紅色的,和在一起,分不清誰是誰的……

「老闆……?」艾克斯舉著砲走來,四處看了一下,因為家用少年不像是非正規品,反而像是受害者。

「你來啦?來治我的罪嗎?」家用少年悲悽的笑了。

「……是你殺的?」艾克斯不敢置信,這名家用少年耶!害羞到要套紙袋才敢跟別人說話的少年耶!怎麼可能!

『艾克斯!找到了嗎?』傑洛的聲音從耳部機件傳來,打斷艾克斯與少年的對話。

「我不確定……艾莉雅,訊號有跑掉嗎?」艾克斯手壓著耳部機件跟少年對看,少年好像看著他,卻又好像不是,他的眼神已經毫無對焦了。

『沒有,傑洛先生他們到了。』艾莉雅那邊傳來快速打鍵盤的聲音。

「了解。」艾克斯眼神沒有離開過家用少年,「你……為何要殺你主人?」

「呵呵……」家用少年笑了幾聲,抱起他身旁的狗屍體,將臉埋入那沾滿了血的毛中。

  就在艾克斯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,傑洛跟艾克塞爾都到了,小小的店裡湧進三名機械警察,使狹小的空間更加狹小。

「是這傢伙吧!」艾克塞爾衝進店裡第一件事情就是拔起槍來對準家用少年的頭。

「等……」艾克斯正打算阻止,艾克塞爾瞄準的那手已經被傑洛抬起來了。

「死小鬼,有反抗的才可以殺,你想寫五萬字的悔過書嗎?」傑洛用悔過書來壓艾克塞爾,果然很有用,艾克塞爾馬上臉色發青退去一旁。

「……請不要反抗,跟我們走吧?我們會把你修好的,呐?」艾克斯把砲收起,對著少年伸出手。

  少年將頭從狗身上抬起,看著艾克斯,空氣就這樣凝結住了,艾克斯的手依然伸著,傑洛雙手抱胸站在後面,只有艾克塞爾一個人很無聊的到處晃來晃去。

「……警察先生,你們離人類很遠,不像我們跟人類朝夕相處,你們是不會明白我們的心情的……」家用少年過了許久,才吐出這段話,「你們會明白的……」

「廢話夠了沒?」傑洛有點不耐煩的說。

「人類殺人、凌虐動物、歧視機械人的事情你們知道嗎?你們真的知道何謂『修理』嗎?」家用少年的眼神從沒有具焦變成凶狠,「那是指把我們格式化,換成另外一個人啊!」

  傑洛與艾克斯面面相覷。

「管那麼多幹嘛?我們的職責不就是把他抓回去嗎?你們不動手我動手!」艾克塞爾從旁邊擠過,伸手就想把家用少年停機。

「啪!」一聲,家用少年拍離艾克塞爾的手,並且拔起他的槍退後。

「你……」艾克斯沒想到家用少年此時才在掙扎,拿著艾克塞爾的槍是想突圍嗎?

「我不願意被回收,你們根本就不懂!」家用少年並不是把槍對著他們,而是對著自己的電子腦,壞了,整台就報廢的地方。

「等等,別做傻事!」艾克斯衝向前去,距離更近的艾克塞爾也出手了,只不過還是沒有一根手指頭動的快。

  「要是有機械人的世界就好了……只有機械人的……」家用少年喃喃,按下板機,碰的一聲,倒下,機油從洞口冒出,卻不是鮮紅色的,而是烏黑的機油……

「啊啊——!我的槍!」艾克塞爾趕緊把他的愛槍救起,以免沾到機油。

「怎麼這樣……」艾克斯緊握雙拳,痛苦的自言自語:「為什麼會這樣……」

「只有機械人的世界太悲哀,就這樣。」傑洛拍拍艾克斯的肩膀,「該回去了。」

「又要寫報告了……」艾克塞爾苦著一張臉。

「蕾亞,x8541,y9846,傳送。」傑洛壓著耳部機件說。

『了了了了解!』蕾亞依然口吃。

「艾克斯,走了啦!」艾克塞爾硬是拉走艾克斯。

  只是傳走之前,艾克斯的視線一直都離不開那家店,心思離不開那名還抱著狗屍體的家用少年 。


  又是一個和平到發荒的日子,不同以往,艾克斯與傑洛並沒有到音樂店去,而是在公園曬太陽。

「啊啊,又要找一家偏僻的音樂店了。」傑洛一邊喝著咖啡一邊說,他不喜歡曬太陽,所以他寧願被艾克斯拖去音樂店。

「……傑洛……」艾克斯悶悶出聲。

「幹嘛?」

「說不定,總有一天我們會死於人類的手中……」艾克斯低聲道。

「那又怎樣?這只不過是一種輪迴而已。」傑洛不在乎的說。

「嗯……」

  之後,一直到回基地,兩名機械警察在也沒有開口說過話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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