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體僵硬的不像是自己的,內心湧出潮水般的自責、心痛、不捨從心頭溢到喉嚨蔓延到眼眶,羊羊往大小姐的方向跨了一步,此時在地上大黑的頭突然「汪!」了一聲!
羊羊感覺胸口掛著從廟裡求來的護身符燙了一下,大口袋裡的黑三也仰頭像是剛睡醒,奶聲奶氣的也汪了一聲,羊羊瞬間感到身體的控制權回到自己身上,立刻轉了方向,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往樓梯下方衝去!
「夏玉洋!」大小姐喊出羊羊的全名,卻只有讓羊羊瘋狂擺動的雙腳停了那麼一瞬而已。大小姐氣得走過去將大黑的頭像是踩爛水果一樣踩爆,那漾著不詳紅光的眼神狂躁嗜血,看向羊羊離開的方向,邁著優雅的步伐「追」過去。
羊羊沒有時間難過,她擦掉眼角溢出來的淚,全身細胞為了求生瘋狂運作起來,她單手護著胸口的黑三,一層樓梯並三、四步在往下跳,力求最快時間逃離十三樓大小姐。
此時,羊羊驚恐的發現,她看見了樓梯間的小房間!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小房間!就在樓梯間靠牆壁側!那小房間的門被裡面的什麼敲得晃動,碰碰作響,像是有什麼要從裡面衝出來!
「歐買尬--!」羊羊忍不住慘叫出聲,一個迴旋踢把想要猛然打開的小房間門踹回去,順著反作用力跳下樓,不管身後傳來門碰撞的聲音,不用回頭也知道是小房間的門被打開了,與其回頭看是什麼嚇爛自己又拖累逃跑速度,羊羊選擇抹殺好奇心,專心逃。
就像她不曾打開過頂樓的門偷看一樣決絕。
再度避開樓梯間的小房間後,羊羊有驚無險逃到十一樓,眼角餘光瞄到的異動讓羊羊轉頭看了一下,十一樓的房門同一時間碰的打開了門!裡面的住戶像是失去了自己的意志一樣搖搖晃晃地走出來,轉頭看向羊羊,隨後用他們最快的速度衝過來!
羊羊還看到了十一樓中間那位坐輪椅的阿伯!
「哇靠!輪椅下樓梯!阿伯很猛喔!」羊羊跑到十一樓跟十樓的轉角,往上看到彈跳的輪椅跟彈跳的阿伯,忍不住驚嘆。
不過也就這麼短短得不到一秒的時間而已,畢竟不只是十一樓、十樓的住戶跑出來而已,就像是全棟的住戶為了追她這一個小小的夜班警衛都跑了出來!這時候羊羊才回想到之前看大樓的資料上寫幾乎全棟都有出租出去,原來是真的呢!人好多呀!從來沒在這棟大樓看到這麼多人過!
羊羊經過過度的驚嚇,現在反而冷靜許多,雖然嘴裡還一直喊著「歐買尬--!」但經過腎上腺素強化過的身手,敏捷的跳上扶梯又往下跳,一個打滾躲開了住戶們的撲擊!
不過樓梯間的住戶越來越多了,密密麻麻的往下看去都有種密集恐懼症要發作的感覺,羊羊腦中滑過「一層七戶,一戶就算有兩個人也不過百多人,這棟大樓裡有這麼多人嗎?」但時間緊急得不容她多想,當機立斷的從九樓換個方向打算走另一邊樓梯!
當然九樓的住戶也都晃晃悠悠的走出房門了,轉頭看向羊羊,那眼睛裡都沒有瞳孔,全是眼白。羊羊喘了幾口氣調整呼吸,面對這麼多住戶她一整個把氣勢提到最高,抱著懷裡的黑三做出橄欖員的衝撞姿勢
「燒喔!舊軌--!」羊羊大吼一聲,腳下一個發力往前衝去!
不愧是年輕又有鍛練過的身體,衝撞、滑鏟、轉身過人動作行雲流水,從宮廟裡求來的護身符隨著羊羊激烈的動作從衣領中被甩出來,羊羊也撞開最後一名住戶,順利突圍,到達另一邊樓梯繼續往下逃。
護身符也發揮了極大的功效,路過小房間時,裡面伸出長長得像是上吊那樣的麻繩,想束縛住羊羊的腳,被無形的力量彈開。
就這樣一路跑,後面追來的東西越來越多,絆住她的東西也越來越多,甚至到了七樓的時候,羊羊看見了那個「在樓梯間玩球的小男孩」,小男孩將自己的頭丟向羊羊,那顆頭還在猙獰的笑著,黑黑的眼眶裡沒有眼球,只有滿滿的蛆蟲,羊羊慘叫一聲躲過之後一個迴旋踢,把小男孩的頭從樓梯間的窗戶踢出大樓外,小男孩為了追自己的頭也爬上窗戶往下跳去了,而七樓的那位怪怪的媽媽一邊哭叫著:「兒子!兒子!」一邊跟著跳下去。
羊羊心驚膽戰的躲過了七樓的媽媽,看她跳下去於心不忍的撇頭不看,隨後有個住戶發出尖嘯聲,震得羊羊一瞬間頭暈目眩,那尖銳的聲音像錐子一樣,不只讓羊羊耳朵刺痛流下鮮血,也像把錐子刺得她腦殼疼。
羊羊因此從樓梯上跌落,不過還好她有做了個受身的姿勢,減緩了落地的衝擊力,還一個打滾立刻站起,可是她已經沒有空可以檢查黑三的狀態了,只能忍受著不適繼續往下跑,就在這時,有個臉色慘白的年輕男子用一把刀劃破了那個住戶的脖子!讓她的叫聲戛然而止,摀著冒血的脖子兩眼瞪得極大,像是要把眼睛瞪出出來似的,然後邊噴血邊發出噎住嗆咳的聲音倒地。
羊羊嚇了一跳,就看見那名年輕男子拋下尖刀,一拳打飛另一個想撲向羊羊的住戶,從胸口口袋掏出一個護身符,「是我!」
得以喘氣的羊羊看著對方身上熟悉的工作服,艱難的問:「日班…?」
「對,明哥來幫你。」日班警衛笑得燦爛,臉色卻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活人,也沒等羊羊有所反應就抓住她的手轉身將人揹起,往下跑。
「哎哎!」羊羊一時沒有反應過來,不然她平時不會這麼容易被近身,還這麼容易被揹起,她趕緊從明哥背上撐起上半身,怕壓到黑三。
而這麼激烈的運動,又是負重又是下樓梯,還要一邊打退那些住戶,明哥卻連喘都沒有喘,羊羊心中格登一下,似乎明白了什麼,尤其跟明哥相碰觸的地方冷得像冰。
「明哥……」羊羊嘴裡苦澀,擦了擦快流進眼睛裡的汗水,想說什麼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,明哥就先開口。
「我叫(雜訊),請妳告訴我的父母,不要再找我了。」明哥的名字還是無法聽清,但是他將一張紙條塞到羊羊手裡,「因為妳,我才能偶爾清醒,希望妳可以成為唯一逃離這裡的人。」
羊羊不理解的皺眉,但還是將紙條緊緊握在手中,緩了一口氣才有餘力審視現在的狀態,他們路過很多樓梯間的小房間,小房間裡冒出奇奇怪怪的「東西」在追著他們,除此之外還有許多住戶,雖然靠著日班警衛強大的武力值,前方的住戶跟怪東西幾乎都被打退,但追在身後的住戶已經在拉扯羊羊的衣服了!
「歐買尬!」羊羊感受到後方拉扯的力量越來越大,驚叫一聲快速脫了最外層的外套,很快外套就被住戶們奪走,並分食掉了。
對,「分食」,羊羊回頭的時候那驚鴻一撇,就是看到外套被扯成碎片,住戶們將碎片塞進嘴裡的畫面,嚇得羊羊又喊了一聲歐買尬,然後拆下身上掛的一個護身符握在手裡,有效的揮退了身後的追兵。
但是往下的樓梯像是永無止境一樣,甚至往下到下一個轉角越來越遠!
羊羊正打算詢問明哥的時候,明哥突然停下腳步,他胸口的護身符發著炙熱的黃光,附近的住戶突然就通通不敢上前來。
「明哥!」羊羊驚叫一聲,發現明哥也在發著黃光,然後就被明哥放了下來。此時羊羊有種莫名的預感,而且腦海中的警鐘敲到要爆炸了。
明哥伸手從羊羊手裡拿走護身符,反手貼在羊羊的兩眉之間,「我只能護送你到這裡了,閉上眼睛,壓著護身符。」
羊羊聽話地閉上眼睛,替代明哥的手自行將護身符壓在兩眉之間,感覺明哥握住她緊握紙條的手,那手很大,從冰冷慢慢變暖,引導她往前走。雖然羊羊內心充滿困惑、不安,但她聽從直覺相信了明哥,然後感覺自己好像通過了什麼,隨後羊羊便感受到了冬日的冷風,以及眉心護身符的灼熱的燙。
然後明哥鬆開她的手,從她背後用力一推,羊羊嚇得睜開眼快速穩住身形,並揮去額間的熱意,才發現護身符已經都燒掉了,而自己已經站在了大樓外面!
回頭一看,是明哥擋在大樓大門前,他已經全身都燒起來了,明亮的黃光壟罩他全身,幾乎只剩下人形光影,羊羊似乎看到明哥對她笑了笑,然後黃光像是燃燒殆盡一樣,慢慢地消失了。
明哥,卻連灰都沒有留下。
羊羊喉頭一梗,然後就跟大樓內的住戶們視線交會,羊羊慘叫一聲「歐買尬!」就轉身拼命往大樓外跑,後面住戶們還在追,羊羊瞬間明白自己必須要完全離開這棟大樓的覆蓋範圍,也就是要出那個大樓柵欄門!
但是羊羊發現她不管怎麼跑,明明離門口就這麼一點距離,卻怎麼都跑不到!邊跑邊四處張望著,赫然發現地上的影子顯示出頂樓上方有個巨大的圓形物體,那個圓形物體的影子居然睜開了眼睛!
羊羊頓時感覺再也跑不動,喘著粗氣難以將腳抬起,只能回頭。便看見了飄在半空中,又美麗又優雅,還是在樓上那副裝扮的大小姐,那雙奪人心神的眼裡泛著令人戰慄的紅光,直直盯著羊羊,嘴角還依舊帶著溫柔的淺笑。
羊羊的眼中、心中,幾乎被那紅眼完全佔據了。
「我的第三個願望,就是希望妳永遠屬於我的。」大小姐在空中飄著,紅眼裡盛滿嗜血的慾望,長髮隨著冷冽的風擺動,隨後大小姐慢慢落到地上,朝著羊羊走來,左右後方都是大量的奇形怪狀的「黑暗」、「怪物」。
「為什麼要跑呢?來完成我的願望呀。」大小姐的聲音有種蠱惑人的力量。
「可是、可是……」羊羊吞吞口水,無法轉移自己的視線,而且她還看見了頂樓上方那不斷翻滾的血色眼球正在往著他們!引起羊羊強烈嘔吐感,羊羊嚥下不適感,想後退卻跌坐在地,「可是第三個願望講出來就不會實現了。」
在大小姐楞神的瞬間,羊羊胸前的護身符發出黃光,身體的控制權似乎又回來的同時,羊羊立刻翻身想站起來往外衝,沒想到這時黑三從羊羊胸前的口袋中滾了出來!
羊羊慌亂地去撈小狗卻沒撈到,還讓自己摔了個跟斗,抬頭便看見小小的黑三,站得直挺挺的,像個小小保護者的姿態面對著大小姐,奶兇奶氣兇得汪汪叫。
「黑三!」羊羊嚇得心都要停了,撐起身體想衝過去撈起黑三就跑的時候,一聲屬於大黑的叫聲從黑三嘴裡發出,又一聲屬於二黑的叫聲也從三黑嘴裡發出,然後三黑瞬間變成有一層樓這麼大的,三頭犬。
這瞬間的變化讓大小姐都看傻了,頂樓紅色翻滾的眼球緩緩消失不見。
「怎麼可能!」大小姐第一次失態的大叫。
黑三……不,現在是三頭犬,後腳輕輕一帶,將羊羊踢出了大樓的柵門外,就像柵門不存在一樣。然後威風凜凜得對著大小姐咆嘯,三個不同聲線渾厚的聲音吼退了大小姐跟她身後的「黑暗們」。三頭犬,也就是地獄看門犬,傳說是看守冥界入口的狗,此時守著那道門後方就是羊羊。
羊羊摀著被踢得胸口,沒感到什麼痛覺,艱難地抬起上半身看向前方,看到自己已經離開了大樓的範圍,而大小姐跟那些「黑暗們」被三頭犬擋在那側,三頭犬身上熊熊燃燒起來的黑色火焰讓祂們都沒辦法接近。
「就差一點點……」大小姐不甘心得看向羊羊,「就差一點點,太可惜了。」
然後就像一縷煙一樣的消失了,而那些「黑暗們」則一點一點地退回大樓之中。
隨著太陽升起,三頭犬的身影漸漸消失,羊羊艱難地起身,從大樓的柵門外,抱起朝她蹣跚走來的黑三,黑三像是用盡了力氣,充滿愛跟不捨地看著羊羊,然後舔舔羊羊抱著她的手,安心地閉上雙眼,呼出最後一口氣。
黑三還只有羊羊兩手捧起來這麼小,接著一簇黑色的火焰吞噬了那小小的身軀,連灰也沒有留下,羊羊握緊空蕩蕩的雙手,哭得不能自己。
全文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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